7月23日，我开车去合浦各乡镇调查客家话。这次调查主要想从地理语言学的角度来了解合浦客家话在地域上的差异，为合浦客家话的接触和演变提供一些证据。出发之前，我先对合浦客家话的分布和特点做了一些了解。根据《合浦县志》的记载，合浦客家话主要分布在公馆、曲樟、白沙、闸口、常乐等乡镇。而刘村汉先生主编的《广西客家方言研究论文集》则报道合浦县16个乡镇中有13个乡镇有客家话，具体包括十字路（现已并入石康镇）、西场、常乐、乌家、闸口、山口、石湾、白沙、星岛湖、廉州、曲樟、公馆、石康等乡镇，说客家话的人口有30多万，占总人口比例为33%以上。王建周主编的《广西客家研究综论》也报道了合浦县13个乡镇有客家话，但其记载的客家人只有21万，客家人占比为20%。从上面各种材料可以了解到，合浦说客家话的人口数还是比较大的，分布的区域也是比较广的，但客家话主要分布在合浦东部的乡镇，西部乡镇说客家话的人数较少，合浦客家话的语音特点与博白客家话较为相似。目前合浦客家话的研究仍比较薄弱，研究成果不多。

这次调查还叫上了自己的学生济民。济民是南宁本地人，不是外省的。因此，可以随时来校跟我一起出去调查。调查的第一站，是北海铁山港的南康镇。首选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公馆和闸口客家话的发音人。这两名发音人是一名在广西科技师范学院的学生帮忙找的，他们来南康不久，对家乡的客家话还是比较了解的。之前，我也是对公馆和闸口客家话做过一些调查。因此，在南康调查公馆和闸口的客家话问题也不大。

在南康，本人之前的研究生，现在是广西科技师范学院老师的冼文婷和她老公也开车从广东老家赶过来一起调查。当天下午，我们便各自调查了一个点，调查还算顺利，一个下午就完成了公馆和闸口两个客家话方言点。调查的内容包括音系例字、单字、词汇和语法例句。这些调查内容的确定，主要根据李如龙先生主编的《粤西客家方言调查报告》和陈晓锦老师的《广西玉林市客家方言调查研究》确定的，同时还参考了曹志耘老师的《汉语方言地图集》和严修鸿老师提供的调查条目。这些条目的选择和确定差不多花了我三天的时间。但在这次调查实践中，发现一些调查条目还是不够合适，需要调整和修改。从调查的顺序来看，发现一定要按单字、词汇和语法的顺序来调查，因为语法的调查难度最大，如果认为语法调查内容少，想把语法调查放在前面，那是错误的，那会耽误很多时间的。因为部分发音人对语法内容的某些调查例句无法理解，需要反复解释才行。

这次调查的第一天主要调查公馆和闸口的客家话，操作的方法是一人录音，一人电子版调查。然后在晚上再听录音核对整理，因此调查的文字资料一般都在当天整理完，但音标还需后面听录音整理。在调查的过程中，我们随时提醒发音人要说出客家话一些常见的说法（这些常见的说法主要参考前人的调查资料），基本上保证了调查的准确性。

方言调查的第二天，我们开车到石康、常乐和曲樟等地调查客家话。第一点是石康镇。这里之前没有联系好发音人，只好采取传统的老办法，拿着出发前开好的介绍信去石康镇政府，让他们帮忙找人。镇政府的人还比较热情，推荐了说客家话村里的村支书，并帮忙打了电话。之后，我们便直接开车去村委找人。但到达村委，发现村委只有一名女干部，正忙于给老百姓办事，对于我们的到来，以及提出请她帮忙找人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们便顿觉事情不好，好在我们及时询问在村委办事的村民，能否请他们帮忙找发音人。其中一名七十多岁的村民乐意做我们的发音人，并带我们去他家里调查。不过，他老伴对我们的到来戒心较大，担心我们是骗子和坏人，他家族的几个亲人轮流来观看，想判断我们是不是坏人。

上午调查完石康客家话，快到十二点，但为了赶时间，我们便开车去常乐镇吃饭并准备调查。常乐镇已经联系好发音人。我们在常乐镇简单地吃了一个中饭，时间已到中午两点，来不及休息，便开车去发音人家里调查。没想到的是发音人家里离镇里较远，差不多开了半小时的车程才到达目的地。考虑到曲樟也联系好发音人，于是，我们决定兵分两路。我和学生济民调查常乐客家话。学生冼文婷和她的学生去调查曲樟客家话。冼文婷的老公这次也开车过来，帮了大忙。因此，在方言调查的第二天，共调查了石康、常乐和曲樟三个点的客家话。

方言调查的第三天，我们调查了石湾、白沙和山口等地客家话。石湾镇说客家话的人较少，根据前面的了解，该镇的东江村有说客家话的。离廉州镇不远。因此，在头天晚上，我们便住在廉州镇。不过虽然距离近，但去的路上坑坑洼洼，高低不平，且道路狭窄，真担心自己的小车受损。联系东江村委说客家话的发音人也颇费周折。先到村委找村干部，村干部一开始不乐意，后来我们反复说明我们的身份和调查目的，村干部才同意帮忙找人。不过，找好的石湾发音人非常给力，在石湾的调查也非常顺利，一个上午基本上就弄完了。调查结束后，我们连忙赶回住宿的酒店，抓紧时间退房，然后开车去白沙。

白沙客家话的调查，多亏了自己所教学生周恒同学的帮忙。她是白沙本地人。我们中午十二点半到达白沙，她医院工作的医生过来做发音人。这名医生下午要上班，只能中午配合我们的调查。因此，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在当地的一个叫包小二的包子店里随便买了一些东西吃，之后便在中午一点多开始调查。医生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客家人，有大专文化，调查内容稍加提醒，便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因此，调查也是异常顺利。在他下午上班时间（下午三点）之前，便完成了调查。调查完白沙客家话后，我们稍作了休息。在三点半出发，便到山口调查客家话。山口离白沙很近，只需十几分钟便可到达。山口发音人已经通过学生找好了，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小学语文老师。这是一个理想的发音人。调查也是非常顺利。在较短的时间里，便调查了全部内容。考虑到方言点离山口镇较远，我们便回白沙镇找了一家酒店住宿。不过这个酒店已有较长时间的历史，条件非常简陋，房间里还有异味，但住宿费便宜，只要八十元一晚。由于对当地不熟，只好将就住下。

至此，我们一共调查了公馆、闸口、石康、常乐、曲樟、石湾、白沙、山口等8个乡镇的客家话。其他一些乡镇也有客家话，如星岛湖、乌家、西场等，这些地方说客家话的人数较少，大多是移民性质，与公馆、曲樟相似度较高，再加上确实无法找到发音人。因此这次调查只好作罢。

在这次合浦客家话的调查中，发现合浦客家话演变的一些规律。合浦客家话可以大致分为两大片，一片是以公馆为中心的客家话片，一片是以白沙为中心的客家话片。前者受粤方言影响较小，后者则受粤方言影响较大，如白沙一带客家话把“蝙蝠”叫做“飞鼠”，而不是前者的“匹婆”。这两片的移民路线也不同，前者是从博白一带迁移过去，而后者则从广东廉江化州一带迁移过去的。合浦客家话塞擦音擦音的演变，在地理分布上也较有特点，体现了演变的历史层次性。在有些点的客家话，有两套塞擦音和擦音，即装与章不同音，修与收不同音。在有些客家话点，有一套塞擦音，但有两套擦音，即装与章同音，但修与收不同音。合浦客家话有些地方有边擦音声母，有些地方没有边擦音声母。根据调查，发现有边擦音声母的方言音，一般有两套擦音，但也一般只有一套塞擦音。

方言调查第四天，我们一行四人，还去了山口永安村调查了军话。根据我们的调查，军话属于闽语系列，但也受到粤方言和客家话的影响。军话保留了闽方言的许多特征，比如语音层次丰富，没有f声母，知组有读t的现象，有较多的训读字，有丰富的连读变调等。为了节约时间，更全面地调查军话，在永安，我们找了两个发音人，分成两组调查。调查内容包括音系例字、单字个，词语个，语法例句50个，连读变调个词等。调查完了之后，我们对军话已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合浦县志》对军话也有调查和记载，但调查内容不多，仅列出其音系。对其词语和语法没有提及。因此，山口永安军话的调查仍有待加强。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次合浦客家话的调查中，发现了说客家话地区的一些特点。比如一些店家的店名，通常是姓+排行来命名，这在灵山旧州调查客家话时，当地也有此现象。一些家庭的门，也比较特别，门从上到下有一根根的木条，据说是防备小孩外出用的。还有一些家庭将二轮摩托车改装为三轮摩托车，既能载人，又能载货，非常方便，但按交通法规，这种改装是非法的，不过当地交管部门似乎也不加管理，任由老百姓改装。